心怀鬼胎的欧佩克

面对国际原油价格从峰值每桶145.29美元向100美元“俯冲”的尴尬，OPEC里面的鹰派势力伊朗和委内瑞拉声嘶力竭地要求削减整体性产能，极力保护原油价格在100美元之上；而鸽派力量沙特、科威特和安哥拉则担心高油价过度伤害世界经济。他们也许悲惨地回忆起97亚洲金融风暴之后，需求急剧衰退引发原油崩盘的梦魇，1997年的原油价格甚至跌到了13美元，那个时刻，中东的石油财主们极度“囊中羞涩”。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拜高油价所赐，仅仅是今年这几个月，OPEC出口石油已赚取了6420亿美元收入，同去年整年的收入持平。安哥拉人就直言不讳地担心：“油价太高，会杀死下蛋的金鹅（全球经济），是否我们已经把未来萧条时期的利润也提前吃进去了。”

安哥拉人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拥有世界实际产能40%的OPEC似乎也想更聪明一些，他们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种“微调哲学”，即通过不断调整供油量的上限来形成“格林斯潘操控利率式”的微调，并释放和强化市场预期（尤其是暗示那些做多石油期货的力量）。目前OPEC的整体的供油上限为2880万桶/日，据说日削减量为52万桶，但实际上，OPEC各成员国此前一直都心怀鬼胎、暗自超产（可以赚到更多的钱）。甚至很多市场分析人士估计，之前实际的日产量达 3000万桶以上。

由于各产油国具体的产量数字属于国家级机密，外人不得而知。但就确凿的信息而言，委内瑞拉和伊朗肯定是逐渐减产的，他们的政治方式决定了其更热衷以“一损俱损”的高油价方式来攻击美国经济。尼日利亚由于反叛势力对三角洲油区的攻击，产能会继续削减（安哥拉正在取代它的地位）。而最令人关注的沙特则像一个谜，沙特似乎有几个影子角色。它很容易被解读为美国的附庸，会迫于美国的要求提高产能；同时它又被视为OPEC里面最具大局观的角色。上世纪90年代油价低迷时期，恰是沙特的号召性控产促使油价从20美元起步进入目前的“天价”之旅。沙特是温和派角色，设立大量的人员研究油价和美国经济以及世界经济的互动博弈情况，它目前给出的油价支撑线是80美元，认为100美元还是太高。

但沙特研究油价机构所暴露出来的悲观也许超过想像，他们认为美国次贷危机、世界性通胀以及全世界诸国生产率的下行将会让油价处于一个极端危险的地步。坦率地说，这种担忧是非常必要的。现在无论是美国还是新兴市场国家，为了继续维持经济增长采取放任货币的做法。以中国而论，从各种指标都丝毫看不出货币政策非常紧缩的态势（CPI的自然性短暂下降让人涌动各种乐观），只不过信贷控制产生了局部的、苦乐不均的货币紧张，而这种紧张声音被放大了，认为货币政策已经 “紧得不能再紧”。美国式的放任货币结果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变经济周期运动的片段，但却带来长期的更深的衰退和萧条。如果说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成为一个诱发油价崩溃的起点，那么美国次贷吓坏了诸国，并诱发了世界各国继续维持扩张性货币政策来实施所谓的“软着陆”政策，获得经济增长的快感，最终的局面将是通胀引发的世界性民间骚乱。骚乱将促使各国不得不更改策略，用突然性的手段来应对变化，并造成对原油需求的大规模突然性消失。我们认为，在未来5年，原油价格完全可能跌破40美元，但与之相伴的是非常低靡的经济增长率。房地产、股票都将处于一个此前敢都不敢想的地价。

从石油的需求面而言，美国占总消费量的25%，美国的原油需求下跌了8%（相当于世界消费下降了1.6%），欧洲和日本的需求也急剧下降。现在国际能源署（IEA）眼巴巴地将需求面复兴的希望寄托在中国身上，就像世界的黄金炒家将金价飙升的希望寄托于“印度因素”。IEA认为已经占世界石油总消费量的 1/10的中国明年将达到840万桶，增量部分几乎都要靠进口来供应。其中重要的理由就是中国政府会优先满足那些需要进口大量石油的重化企业、钢铁企业，因为它们很容易提高GDP增长数字。如果中国政府更看重民生、用更为宽阔的思维来看待GDP数字增长、产业升级、就业调整、下行阶段的经济周期和深度改革的关系，那么IEA的预测将会落空。实际上IEA的预测已经在印度身上落空了一回。印度对原油进口的猛烈下降同高通胀引发的群众抗议、民众罢工、社会骚乱高度相关，印度政府不得不大幅度提高利率、削减重型工业的货币投放以及收紧信贷量，这快速地降低了原油需求。

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原油的供应能够降低比原油需求下降速度更快？这次古斯塔夫飓风已经证明了原油供应的反应速度是滞后于原油需求的。古斯塔夫飓风破坏了墨西哥湾的一些产量，但是原油却以更猛烈的价格下跌，这一不合理的现象被浅薄地解释为“古斯塔夫飓风破坏力还不够强”所致。有趣的是，在6月份，小型产油国委内瑞拉一次小型的罢工就使得油价大幅度飙升。实际上，真正的原因在于世道已经变了，供应的主动限制已经无法跟上需求快速下跌的速度。

历史已经证明油价下跌，心怀鬼胎的产油国并不会像反美斗士伊朗那样真实地削减产能，相反它们就像中国的地产商一样，价格下跌会促使他们要更快地出货，抢在别人之前清仓。无论美国还是欧洲石油公司，或者是原油期货市场的那些炒家都会明白这个道理。OPEC之外的最重要石油力量是俄罗斯，该国一直是产能扩张的热衷者，一直不遵守OPEC式的纪律。俄罗斯的经济复兴的确靠石油收入，他们也的确抓住了机会大赚一笔。在油价下跌的过程中，他们会如何思索其新的利益兑现？一种可信的判断是，俄罗斯人会继续增产石油，压低市场能源价格，这样就可以关联性地增强天然气的地位（因为之间存在替代关系），同时也可以压制该国在非洲收购天然气资源的价格。毕竟，俄罗斯人在石油上竞争不过OPEC和壳牌、美孚，但他们在天然气战略上是绝对的霸主。